聽聞近三百年間的滴金東主,整個蘇岱最具霸氣的Lur Saluce家族的Alexandre Lur Saluce先生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在Sauternes蘇岱,有Château d’Yquem滴金,還有Château Gilette。
在結束了為期十天的整個2020年份期酒品鑒後,我隨酒評家米歇爾.貝丹去到了位於蘇岱產區Preignac鎮學校與公墓旁的一處所在。見面時,大家都沒戴口罩,貝丹笑著向來人說:香檳人,你好嗎!
香檳人指的是Xavier Gonet,他與妻子Julie Médeville共任兩個家族幾間酒莊的聯合莊主,前來迎接的還有活潑的小狗Pinot。在品過超級出眾的格拉芙Château Respide-Medeville 紅白出品與瑪歌的Château des Eyrins(有機)後,我終於得見了酒莊最新出品的兩款蘇岱:Château Les Justices 2017(8.5公頃),以及Château Gilette 1999 (4.5公頃)。
Château Gilette 1999
這就是酒莊剛剛推出的最新年份,一支陳了20多年的蘇岱… 品過多少世間美酒,這一刻我必須承認,第一次我如此被打動!當聞到1999年份Château Gilette的瞬間,眼眶突然就盈盈的了,似是觸動了某個開關,生平片段如過電影般,歲月中的陳雜滋味層層疊疊,穿越時光與我再度相遇…爐火邊現烤的野味,土耳其紛雜的香料,悄悄溜進去的美妙廚房,那些來自貴腐的肉桂、藏紅花、焦糖布丁、薄荷杏仁、白茴香、苦橙,加上酒液的光澤感與入口時的豐富悠長,竟然無一絲氧化感,只是特別空靈,一種前所未有的清爽與暢快感…這幾乎是某種瀕死體驗,是碰到誰都會沈醉於此的美妙的一刻~
神話般地位正是來自獨特的釀造方法
Château Gilette吉列特酒莊,其神話般地位正是來自獨特的釀造方法:水泥桶中十五年甚至更久的陳藏培養,裝瓶後還得再等三到五年,所以在葡萄採收二十年後,葡萄酒才開始上市銷售。因為陳年的昂貴,並非年年出品,而且加上出品極其珍貴(出品年產5000支),陳年潛力不可限量,Château Gilette早已是頂級收藏家終年記掛在心的珍品,酒莊也只做小範圍的終端銷售。
吉烈特堡的老藤葡萄園僅4.5公頃(Muscadelle 2%, Sauvignon blanc 8%, Sémillon 90%),位于Preignac村中心,沙礫土質並非蘇岱產區的絕佳地段。但Preignac產區葡萄酒有種特有的果味,是Barsac和Sauternes酒體的完美融合。聽莊主介紹,二戰前後,葡萄酒銷售成為大大難題,現任女莊主Julie Médeville茱莉·梅德維爾的爺爺René Médeville決定,既然只能低價散出賣個保本,不如繼續存酒。當時他手邊沒有橡木桶,所以幹脆就近使用水泥酒槽陳年。接著他交代好家人別動那些酒,就出發參軍。戰爭結束後,René終於回到了蘇岱。不同於木桶培養有較多的氧化交換會加速熟成,水泥槽內的甜酒在還原無氧的環境下,成熟得相當緩慢。當年放入水泥槽的蘇岱甜酒是1937年份,此時打開,莊主驚喜非常,原來這種完全被遺忘式,耐心到過分的緩慢陳年培養,令酒液竟比之前年輕時更加出眾!那是一種在豪華奔放豐盈成熟之美的同時,又是能有種無敵年輕清爽感的纖細貴腐,均衡靈巧,毫無氧化的「怨氣」,空氣感十足,一百多克的濃郁糖份簡直就此幻化不見…
從此,這種在水泥槽內陳化個幾年的方法就開始在其他年份繼續使用了。只存了五、六年就裝瓶,還會相當封閉,無法展現最好的風味。因此,Julie的父親Christian Médeville再將這種陳年時間延長,變成桶中陳藏15年,瓶中5年,有些年份甚至會被推進到水泥槽陳年17-18年!如此得到的葡萄酒被冠以Crème de Tête之名(一種古老的本地表達方式,標明最好的葡萄品質)。如今的神話繼續延續,女兒與女婿繼續著這種釀造方法,並且還做得越來越精致細膩,雖然在酒液濃郁方面也許不及某些列級老酒,但這種不去刻意追求,美的剛剛好的樣子,像不像經年後的林青霞,像不像在年華逝去時應有的一份淡泊與坦然。
木心在《失去的氛圍》 一詩中寫道:
…
生命與速度應有個比例
我們的世界越來越不自然
人類在滅絕地球上的詩意
…
Château Gilette吉列特的幾代梅德維爾人用近乎超脫現世的方法,固執得堅持釀造著不世出的珍貴美酒。我想說,世界應該感謝Château Gilette,因了它,我們才得以見證时间的另一種韻律…
圖:劉佳音 Jiayin L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