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我和《Wine & Spirits 酒誌》攪了一次中國葡萄酒分享會，主題是認知中國葡萄酒，不用溝七喜飲！
一、當年
筆者學酒，始於十三歲時讀的中華書局出版之《酒的故事》，該書將中國酒分作五類——白、黃、藥、果、啤酒。葡萄酒和彌猴桃、楊梅酒……白蘭地同歸果酒類，而果酒不獨發酵酒，也包括高粱浸水果、蒸餾酒白蘭地。
解放後第一次酒評，選出八大名酒，張裕葡萄酒占其三——紅玫瑰、味美思 （vermouth）及金獎白蘭地。佳寶有售金獎白蘭地，宜煮餸，味美思類型的酒，大陸超市仍見，濫飲如我，也覺 not my cup of tea，此1952年評審，選上3款wine，恐怕由於外國能，中國也能思維。改革開放前的wine，最佳的是注入二氧化炭的「葡萄汽酒」，不遜當時流行的梨制「香檳仔」。
外國專家介紹中國葡萄酒，我首見於The World Altas of Wine，Hugh Johnson幫我簽名的第三版中，只提過山東半甜白酒，和日本山梨縣甲州白酒、印度喀什米爾汽泡酒同等，是西人獵奇亞洲菜，用來配唐人街雜碎、日本飯團、英式咖喱之葡萄酒。
不似「國酒」茅台，葡萄酒是外國酒，輸在起跑線。中國葡萄酒來自番邦，也是西洋舶來品。番邦指葡萄來自漢朝西域諸國，經絲綢之路傳入現新疆地帶，是唐朝長安國宴用酒，番邦也指蘇聯，解放初期，中蘇友好時期，蘇聯葡萄，廣植于新疆，例如白羽Rkatsiteli。
說葡萄酒是舶來品，清朝海歸印尼華僑張弼士在山東創建張裕，鄧小平第一批中外合資專案是天津王朝酒廠，從此宣示中華人民共和國走資，和世界接軋。所以，葡萄酒歷史意義，不亞於周恩來跟尼克森以茅台一酒泯恩仇，奠機中美建交。
二、今天
OIV統計資料，中國是世界第六大產酒國，全國九百多所酒莊，供應60%中國消費市場，夠內循環，接收懲罰第二進口國澳大利亞後的市場空間。國人嗜紅，紅酒產量占90%。
成功酒莊不少。以Decanter World Wine Awards 2019為例，國內名牌張裕Moser XV、蒲昌白羽、怡園Tasya’s Reserve、賀蘭晴雪加貝蘭、Pernod Ricard霄峰等奪了七金，DWWA含金量如何？Albert Bichot的Clos de Mouches 也獲金獎。得獎以外，商業上，怡園（8146）創立21年後，2018年於香港聯交所上市。
成功酒人不少。MW有真．華人朱簡，MS有呂揚，假賞敵日本也各有大橋健一MW及高松Toru MS，另外，世界盲品大賽，中國隊也奪魁。不過，著名中國酒莊釀酒師仍以老外為主，猶如中超能奪亞冠杯，教練仍是洋和尚。
招商引資不少。華中、華北甚至有早酒（高度白酒）文化！而中國人均葡萄酒消耗方興未艾，這龐大葡萄酒江山如此多嬌，當然吸引不少外國英雄競折腰。先行者人頭馬．君度造半乾龍眼葡萄品種白酒，後起之秀 LVMH在寧夏除重複澳大利亞、美國、阿根廷Domaine Chandon經驗，在寧夏製造汽泡酒，更在雲南高原 2500公尺海拔釀新緯度（即非30至50緯度地區）葡萄酒敖雲。LVMH 的成功吸引天字一號拉斐堡在山東蓬萊釀出瓏岱，另外保樂力加也不甘後人，在寧夏賀蘭山東麓酒區，造出霄峰系列。其他外國酒投資者包括奧地利 Lenz Moser、西班牙桃樂絲已停產的「協奏曲」。
政策改善不少。新法例規管下，2004年起全面取締半汁葡萄酒，換句話說，葡萄酒接受國際慣例，全汁由葡萄組成。1984年起，宴請外國國賓不上高度數白酒，改饗葡萄酒，國企隨即造出高水準特供酒，例如長城桑干、張裕愛菲堡。另一方面，寧夏推行了列級莊系統，儼如AOC般，要求使用法定葡萄品種達90%，樹齡五年以上，酒莊灌瓶，產量有限制。更嚴緊是，一、二級莊懸空，目前最高級是三級，僅包括賀蘭睛雪、巴格斯及志輝源石三個酒莊。未有法定特級酒園，但別忘記德國、意大利奇安蒂分別花了41及51年才有Grosses Gewachs 和 Gran Selezione呢！
產地擴張不少。百年深耕，我國葡萄酒產區遍佈長江以北多省，東起臺灣，西至新疆，北從東三省黑龍江，南達雲南，黃河流域的山東、山西、新疆最為突出，其中位處中國之「中」，自詡不東不西（經度）、不南不北（緯度）、不高不低（海拔）的寧夏，深受Jancis Robinson青睞，其他產酒省分覆蓋河北、甘肅、陝西、四川、北京、內蒙古等省市自治區。
特式非釀酒葡萄不少。鄧小平說過「不管黑貓白貓，捉到老鼠就是好貓」，飲酒也當如是，不應局限鍾愛個別品種，甚至不須正路釀酒葡萄vitis vinifera。吉林通化酒莊野生山葡萄甜紅酒雖然簡單，但甜而不膩，新疆蒲昌酒莊北醇葡萄濃旭漿果，而兼有草本味，像意大利Primitivo，臺灣台中威石東酒莊傳統方法造的汽泡酒用金香、木杉白葡萄混釀，鳳梨酥般活潑香氣。
特式釀酒葡萄不少。遍種于山東的蛇龍珠即Carmenere，天津龍眼是Muscat近親，貴人香是Italian Riesling，易打理而流行多省，雲南省雲南紅酒莊有根瘤蚜蟲前傳入中國的法國野、玫瑰蜜，口感粗獷，真野性，新疆白羽、沙布拉維亦見於一帶一路諸國，例如格魯吉亞。
葡萄酒類型不少。中國幅員遼闊，各種氣候、土壤風土都有，以新世界來說，種植葡萄品種又多，所以汽泡酒、乾白、芳香型乾白、桃紅、乾紅、甜紅、冰酒都有，僅未有加烈葡萄酒及貴腐黴甜酒。品酒師可輕易做出一、兩版不同風格中國葡萄酒單，反而五眼聯盟英語區產酒國，往往側重太多ABC — anything but Chardonnay, Cabernet。
三、明日
阿根廷瑪律貝克、澳大利亞切拉子、紐西蘭長相思、南非白詩南是該國代表，中國呢？中國的飛行釀酒師李德美在The future signature grape of China，指出中國代表是馬瑟蘭 Marselan。2001年才引入國門，是赤霞珠x歌海娜，顆粒小故產出豐富泥土、淡中藥材（涼茶）的味道，夠力度，高丹寧，不時混合梅鹿，增加優雅感。馬瑟蘭現在多處小酒區種植：河北昌黎、北京密雲、山東蓬萊、山西太谷、寧夏賀蘭山東麓、新疆焉耆盆地等。中國拉斐瓏岱也將之混入赤霞珠、品麗珠中。
中國葡萄酒正如所有中國貨，良莠皆有，但瑕不掩瑜，發展方向正確，速度也加快中。我覺得步伐、腳蹤、素質似九十年代智利酒，只等待Sena出現，雁群效應之後舉國爆出。希望中國人快懂欣賞中國葡萄酒，他日出口讓外國人也愛上。
圖：梁衛民 Sammy Leu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