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自家的大木桶前，Christian打著樣酒對我們說：「我現在要開始斟酒了。根據我們的傳統，第一杯，是我的。第二杯，不會先照顧女性，而要給我右手邊的第一個人，然後按逆時針這樣進行…」
走訪過那麽多酒莊，那麽多酒窖，這是第一次，有酒農這樣和我說。更有意思的還在後面。Christian繼續說： 「當然，這是（瑞士）所有村莊的傳統，除了Reyer村，他們非要從左手邊第一個人，並且走順時針方向…」
Christian Dubois是瑞士中部Lavaux AOC產區Frères Dubois杜邦兄弟酒莊的第三代傳人。如今年近70的他早已經把重任傳遞給了兩個兒子，Frederick和Grégoire。這次因為時值瑞士本地二十年一度的葡萄酒節Fête des Vignerons，兩兄弟無暇接待，我這才有機會見到久已不出山的老爹Christian。
盡管曾經三度來瑞士，但真正和瑞士酒農打交道，這還是第一次。這一次，原本從來只和昂貴的名表、滑雪場或是酒店管理名校有關的瑞士印象終於開始真實起來。原來這些住在世界屋脊上的瑞士人才可是歐洲大陸上最在乎傳統的人，而且這裏還有著世人享用不到的美酒呢！
在瑞士還不成為瑞士時，這裏是屬於薩瓦大公國的領土。整個國土全境以高原和山地為主，平均海拔約1,350米，分為中南部的阿爾卑斯山脈（占總面積的60%）、西北部的汝拉山脈（Jura Mountains，占10%）以及中部高原（Swiss Plateau，占30%）三個地形區。山川、梯田和陡坡形成了瑞士葡萄園最顯著的特點。
Frères Dubois酒莊所處的Lavaux產區位於日內瓦湖以北，離Laussane 市約10公裏，創建於1927年。這裏依山傍水，擁有最得天獨厚的位置與氣候，美不勝收。瑞士有著超過2,000年的葡萄種植歷史，這裏也是最早開始有葡萄種植的產區之一（約公元12世紀）。除了一眾本地優秀的紅葡萄品種，這裏以可陳年的Chasselas品種最為出眾，甚至有2010年定下的Dezaley Grand Cru 的特級園風土命名。聊到一時興起，Christian從自家酒窖裏拿出一瓶老年份的Chasselas給我們品鑒，這片田叫Puidoux。
使用瑞士本地獨特的醒酒器簡單醒酒，這款1974年份的老酒色澤已發展到金黃色，卻仍有令人愉悅的陳年表現，蠟蜂、金銀花…這款有著燧石礦物氣息的Chasselas酸度雖然不高卻還是硬硬挺過了45年！除此以外，我對Dubois兄弟家的本地紅品種Gamaret，Humagne，甚至黑皮諾的出品都印象不錯。
眾所周知，瑞士的任何東西都很貴。瑞士葡萄酒只有2%出口，而且大部分還僅僅只是德國。一方面因為瑞士葡萄酒的成本高（葡萄農的工資幾乎是法國酒民的三倍），更因地域封閉、本國需求量也足夠大，葡萄酒基本上沒能走出國門就已在本國消耗殆盡。因此，在世界其他國家能品到瑞士葡萄酒的機會確實少的可憐。
在今夏這趟旅行的第二站，我來到了瑞士國土以東，萊蒙湖的發源地— Valais瓦萊產區。這裏年日照有300天之多，溫暖宜人，也是整個瑞士葡萄出品量最高的產區（5300公頃）。在這裏，我見到了一位和氣謙遜、才華橫溢的釀酒人— Pierre Antoine Crettenand。
Pierre Antoine也是家族傳承的釀酒人，自小在葡萄園邊長大，21歲已經開始釀酒了。他的父親聽聞也是本地相當有名的葡萄苗圃專家和釀酒師。自家葡萄園雖然不多，但卻是最好的風土。不到8公頃的土地，Pierre Antoine就有17個不同品種栽培。Petite Arvine、Syrah都在Grand Cru的土地上，Chasselas（本地叫Fendant）、Durize、 Pinot Noir都有百年或者接近百年的老藤。
最獨特的是一種叫做Cornalin的品種，絕對土生土長的阿爾卑斯山品種。在2015年的Cornalin酒標上，那行小小的紅字寫著：很有可能是瑞士最古老的片田。這可並非言過其實，這處Château de Saillon本身就是公元11世紀就已有撰文記載的碉堡。而這片種植在碉堡旁邊的Cornalin倒是得追述到羅馬時期了。2015年份絕對是支值得記錄的酒款：介於櫻桃和石榴紅之間的酒色誘人，成熟紅果與甜香料、甘草的香氣曼妙迷人，紅色水果香加上丁香類的花香令整個酒款優雅精致，感覺得出來，這款酒的用桶及萃取都恰當好處，單寧表現輕盈中帶一分豐腴，核果回味悠長，杏仁的高貴苦味更添神韻，相信陳年後表現更佳。
Pierre Antoine從小爬高走低，腿腳特別利索。他令我的瑞士印象加入了另一層意味：這些生活在世界屋脊上的山地人，他們對山外來的人持有兩種態度：不熟悉時冷漠有距離，一但接納便掏出了炙熱的心。
在Pierre Antoine的帶領下，我終於登上了這處已成了遺跡的Château de Saillon。1475年，一場大火讓Sion這處重要的碉堡失去了昔日容光。站在塔頂的開闊處，整個狹長的Valais谷一覽無余。除了理解了這處碉堡的戰略意義外，我們能真切感受到上億年前那巨大的冰川在這裏是如何來回被推移演化的過程。東去便是羅納冰川融化形成的最著名的萊蒙湖（即日內瓦湖）；Valais南北兩側是雄偉的山峰，當中平坦溫暖的廣袤平原。這處狹長過道似的地貌風土，倒是與羅納河谷風格相似。只是由於封閉的緣故，這裏出品的絕對高品質美酒從來也沒能走出國門，倒是被旁邊的法國占盡了風頭。Pierre Anointe 出品的Syrah Grand Cru 精彩絕倫，只可惜產量實在太小。
值得一提的是，Valais州內有處歐洲海拔最高的葡萄園— Le domaine de Beudon。這裏完全與世隔絕，需要乘坐自家特別設計制作的電纜軌道才能上下酒莊，人稱天上的葡萄園。葡萄園坡度達到接近40%，完成葡萄園內的工作也是辛苦至極。這片葡萄園雖非Pierre Antoine直接管理，但自從女莊主Marion的老公Jacques Grange-Faiss去世之後，Pierre Antoine就開始負責釀造這片世間罕見的葡萄園。對此事雖然他一直緘默不談，但事實上他的出品也是自然最純凈的表達。沒有恐高癥的各位，有沒有興趣和我一探光明頂呢？」
圖：劉佳音 Jiayin Liu
